皋陶牵过獬豸来

向来偏私。家教_All27。
你自衡量你天平,翻覆主见,拿放爱欲。我断言三千弱水,无敢一例外,都倾向你。

【钤光】时间尽头(短篇,科幻风AU,未来人X远古神明,HE,一发完结)

【1. 前两天可把我激动坏了哎哟;

2. 脑洞越来越大,此科幻背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纯粹作者瞎编。BUG多到爆,千万不要细思,文中大段背景设定大家自行无视就好,所谓远古也不是实际意义上的远古——而且以上都不是重点,我只是想编得更圆满一些(然而越编漏洞越多);

3. 讲真,我觉得这篇其实没走大三角发展的一般套路;

4. 一句话介绍:唉,什么无聊的鬼东西。(只求佛祖保佑我把故事讲清楚了……Orz)】


两名中尉走进舱室,靴跟“夸夸”两声齐刷刷落在雪白锃亮的地板上,利落如掰动金属开关时发出的脆响。立定后抬起手臂端于额角敬礼,动作一丝不苟犹如机械,可惜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注意。房间中央的工作台正在运作,平滑台面上方粒子浮屏好似卷轴开启,精准时图显示分明,站在台面后的人正低着头全神贯注研究着什么,修长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对身边事却充耳不听。

 

他们是打过报告再进来的,不过显然直至眼下都被无视个干净。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颇有些无奈。他们这位长官在工作时进入忘我状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应该说,自从接下那个该死的任务以后一直都是如此。

 

于是礼节性停顿两秒钟后,其中一人以高声博取注意:“公孙上将,‘朱雀’号舰员XT30759、XP34310号前来请示。”

 

那人方才从工作中回过神,草草抬起头来看一眼眼前动静,并还礼示意他们可以把胳膊放下。

 

“长官,我们照例来请示计划。”

 

公孙钤沉默片刻,指尖触及屏幕,在偌大的光阴分布图上点落某一处。“没有计划。”他说,“这次我自己去就行,不需要其他人跟着。”

 

他语气坚决异常,一时间大家都没有作声。

 

“您一个人前往钧天纪并不安全。”这次换作另一人开口质疑,“况且我们已经试过许多次,每次都被拒绝,天璇不欢迎我们。”

 

“前几次人去得太多,我担心他因为害怕才会如此戒备。”

 

下属笑起来。“长官,陵光是神明,不是小动物,您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怕伤害到他。”他说,“我们是军人,更何况任务重大,紧要关头时上级一定会特批您可以诉诸武力。”

 

公孙钤叹了口气。“我还是希望他能心甘情愿跟我们走。”他只这样说道,“而且他也需要我们。”

 

“他说过他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当然也不会心甘情愿来帮助我们。”中尉忍不住提醒他,“可我们确实需要他,长官,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来防止末日抵达,而没有他我们做不成这个——这一点,您想必也知道得很清楚。”

 

凑巧的是,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得很清楚。

 

公孙钤想,这就是个最坏的时代,没得商量。

 

 

当前定位:新公元328年。4世纪。前末日时期。

 

新纪元开始自第一次时间危机,即现实宇宙中单向直线时间轴的粉碎性断裂。

 

危机伊始,每个人都不惮以最坏恶意揣测这个世界的走向。恐惧传播如死黑瘟疫,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中闻见的是,有人害怕时空会紊乱,有人散布着穿越谣传,有人则期盼死而复生能够成真。所幸科学仍然是科学,而无稽之谈依旧是无稽之谈。

 

光阴轴断裂给予的是第四维度的碎片性和平行性,这算不得实现时间单向性的逆转,却意味着时间从看不见的层级上沉滞下来,变得愈发清晰透明。就好像高高的天花板上悬一根绳索,人类站在地上,只能触见末梢,如今那绳索裂开落地,终于能够让人看清它每一段上的花色纹样和所沾染的尘埃。于是人们陆续去往目前技术水平下能够抵达的时间节点,在不同期间设立时间站,观测而今肉眼可见的旧日真实。历史不再是盲人摸象般的片面存在,而成为玻璃橱柜中与现实只一障之隔的展品,除去触及与干涉,做什么都可以。谁都能够化身死神抑或上帝,将从时间沟壑里浮起的尸首开膛破肚,取出一道道走马灯评头论足,好似观看旧公元时期的老电影。

 

人人都爱惨了这恩赐,为终得以窥见历史残骸的真面目。

 

岌岌可危招致人心惶惶,人心惶惶导向万众瞩目,万众瞩目化作欣喜若狂,欣喜若狂造就顶礼膜拜。

 

时间就是机遇,它已然成为浩瀚宇宙中真正的最大主宰。

 

可历来福祸总是相依。

 

不知什么时候起,断裂的时间段开始坍缩。

 

觉察到这一点也属必然。巡逻舰一向走直线轨道,从同一期间内一点往赴另一点的时间比起预估标准却在愈发缩短,一开始还以为是误差所致,而后发觉越来越不对。通过圆周计算分析耗时变化,得出的结论竟是时间轴正在慢慢蜷曲,就像长长一条软塑料管被剪成小段会自行弯翘。或许是四维层面类似向心力一般的作用使然,科学界预言这趋势将呈螺旋型漩涡奔赴一个中心点——即所谓奇点。那是时间的黑洞与终结,一旦吸入便不复存在,连同这段期间主宰下的空间与历史,都将彻底湮灭。

 

时间在不可避免地二次死去,而这一次也意味着绝对的消亡。

 

第二次时间危机爆发。

 

此后许多时间站接收到紧急撤离的通知,以免遭到殃及。然而最可怕的是这灾难仍旧无法逃离,因为现世所处的期间段也置身于这蜷曲的进程中,而人类不可能逃避“现在”,如果寻找不见方法阻止,那就再没有未来可言,剩下的只是残喘末日。

 

你我大可以凭借科学二字筑起恢宏堡垒城墙,却无法阻止这个宇宙要自己毁灭自己的冲动。在世界眼里世界中一切都是蝼蚁,朝生夕死,也仅此而已。人类在走向乌托邦式的末日途中艰难跋涉,旧公元时期谁都想不到有朝一日时间也会分崩离析,可事实就是严酷至此。

 

素来人类绝望时要求助神明相帮,即便时至今日依旧如是。

 

万幸的是这个世界上确有神明。

 

神明的力量得不到有力考证,宗教法力、粒子能、幻术众说纷纭,释不清道不明,已经证实的只有一点——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不受时间牵绊。神明拥有自己主宰的小时间,是历史中唯一能够看到未来并与未来交流的存在,古人或称之为预言。

 

神明大多诞生于远古时期,而今也已几近消亡殆尽。他们从来不是什么不死之身,依当下科学界所公认的界定看来,他们不过作为一种独立生物形态存在于过去,只有极少数的至高神能使自己的时间趋近于永恒。

 

譬如四象神。

 

四象神,远古四尊至高神的总称。所谓“神不见神”,他们在时间上同平行存在于钧天纪,空间层面却互不相见,即是说钧天纪在空间上重叠存在天璇、天枢、天玑、天权四个世界,每方世界都拥有自己独立的小时间,但每方神明与治下人类都无法前往他处——只有神明的使臣可以。不妨说四象神创造时间,而使臣使用时间,且两两之间拥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不过这说法可信度不高,甚至没有可靠资料记载四象神是否果真分别拥有一位所谓的使臣。

 

然而这些稗官野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钧天纪被测定为第二次时间危机开始后唯一没有产生任何时间坍缩的期间段。最大可能即是那段时期被四象神叠加了四个不受宇宙掌控的独立时间,正如四方镇纸压制住纸张的翘起,使整个期间大时间的蜷曲得到了最有效的防止。

 

现世同样需要独立时间的压制,所以现世亦需要他们。

 

把神明请去他们眼中的未来,人类置身的现在。

 

这就是官方下达的任务。

 

配给的四艘战舰即冠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名号出动,分别将目标对应天枢、天玑、天璇、天权,上级要求四名舰队负责人尽可能以最短时间完成任务。

 

而公孙钤接到的命令是往赴天璇,接回那位名曰陵光的神明。

 

于是问题就出在这里。

 

其他三尊神祇都同意离开钧天纪往赴未来,惟有陵光始终不肯点头。

 

公孙钤也说不清到底是自身办事能力不够还是陵光原本就不好对付,他有时想或许换一个目标对象自己也可以很快完成,但任务明细都由最高层分配,并被强调未经允许负责人不得擅自交换目标。

 

不过现在也不存在交换与否的问题,毕竟其他人都已经完成使命。

 

近几次汇报进展时他甚至提出要更换负责人,毕竟达成目的最为要紧,如若自己果真无法胜任,他倒乐意被取而代之,可惜这提议始终不被批准。公孙钤不明白上级这种莫名的信任从何而来,且如今他担忧愈甚,现世已受到三层独立时间的制衡保护,蜷曲程度大大放缓,然而并未全部消失,这意味着陵光掌握的那一层时间也必须拿回;更要命的是,钧天纪走了三尊神明,大时间所受压制不再充足,导致那段期间亦开始坍缩,陵光如果还是不愿离开,纵使为神,等待他的也终将是湮灭的结果。

 

旧公元时期流传过一句“请神容易送神难”,而公孙钤只想苦笑,毕竟亲身经历告诉他请神一点儿也不容易。

 

事态迫在眉睫,现实走向已然给出昭示,假如他无法按时带回陵光,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得死。

 

 

最终他还是决定独自前往天璇。

 

公孙钤已去过天璇数次,对那里已然熟门熟路。说来也十分稀奇,他这几年总在各类工作场域频繁周转,战区、星际、时间站,却从未料到会对一处古老纪年熟悉至此。大约钧天纪是神的时期,虽说处于远古期间,可先进程度完全堪比春秋战国年代。

 

然而此间古老流景看得熟识,这里的主人却似乎不太爱搭理他。尽管第一次前往就已自报家门,陵光盯看着他无言许久,此后也始终没喊过他的姓名。

 

其实公孙钤想他或许知道陵光不愿去往未来的缘由,因为对方口中老在念叨一个叫作裘振的名字。

 

他知道这个人。史料上称裘振是天璇上将军,与陵光有竹马之谊,故而也应该是一位至高神麾下神明,不过死得较早。关于死因,主流说法是战死,也有研究认为是为君自尽,结果亲口听陵光说,却道他是为人所害。

 

显然于公孙钤目前抵达的时间点,裘振已经离世,根据陵光所言,可以推测出裘振死亡的准确年份,却好像要比史书上记载要往后推迟好几年。

 

看来官方资料也不一定准确。

 

然而这些都是次要。让他头疼的是,如果裘振当真是陵光拒绝现世人类求助的原因,无论如何他也必须解决这件事。问题是怎么解决。

 

他可从没料到神明的感情竟有那么复杂,说什么神性清冷云云,都是假的。

 

而和陵光好好谈心这种事,他也绝对办不到,因为几乎每次两人的谈话都很尴尬。

 

先前有一回陵光突然问他:“你为何不自称‘微臣’了?”

 

公孙钤愣了一愣。“我为什么要这样自称?”

 

陵光一时半会儿没作声,只是挑眼看他,片刻后才又启口。“因为礼不可废,”他道,“从前裘振从不会在孤王面前有失分寸。”

 

公孙钤想,这种紧要关头自己实在没必要跟一只远古生物斤斤计较,即便他长得很好看。

 

毕竟陵光与他交谈中,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问话教人不知如何回答,可并不像故意刁难。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远古神明的语言习惯问题,这种情况却不止一次地发生,终于他觉察出一些不对。

 

“你是不是认识我?”他忍不住问陵光。

 

“孤王现在若是不认识你,又怎的会与你说话。”

 

“我是说以前……”公孙钤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大对,于陵光而言他生活在自己的期间内,天璇就是他的“现在”,他又哪里来什么“以前”。

 

“以前……孤王只认识裘振。”沉默片刻,伸手去抚腰间那柄剑。

 

“这柄剑是你的?”先前回回都看见陵光佩着这剑。公孙钤不怎么了解古剑的形制,却下意识觉得它与陵光并不太搭配。

 

“这柄剑是……”陵光顿一顿,“是裘振的。”

 

“孤王有个心结未解。”他轻声道,“这剑里,封藏的都是孤王的伤心事。”

 

 

然而去得越来越频繁,再不济,陵光也愈发会与他多说上几句。

 

说实话,那日公孙钤听陵光说自己沾染风寒的第一反应竟是笑了一笑,随即便挨了一记眼刀。

 

“我没想冒犯你。”赶忙收敛起神情,心说他只是不知道神明也会感冒,“你……可还好?”

 

“孤王不好。”对方直白回敬道,“你们那处可有什么方子能够用一用的?”

 

当今医学技术确实突飞猛进,可是感冒伤风这种小病也几乎不再被当作病症,况且他也不太相信现世的感冒药对付得起一尊远古神明的身子,弄不好还会引起副作用。于是细思片刻,郑重其事道:“多喝热水即可。”

 

估计不是错觉,陵光眼中甩下些嫌弃的意思。

 

“孤王想去歇息片刻,你退下吧。”他嗓音微些轻哑,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别个方向走去。

 

大概是晃动幅度有点大,一时间公孙钤还以为他几欲绊倒,下意识便扶了一把,换来对方一副见了鬼似的神色。

 

“你做甚?”

 

公孙钤感到莫名其妙。“扶你回去?”他回望着陵光那奇怪的表情,也不知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这样太虚弱,一个人走容易出事。”

 

陵光看他一会儿,轻声嘀咕道:“从前孤王饮酒醉得厉害,也不见裘振来扶孤王一把。”

 

公孙钤突然很想问“你满十八岁了吗怎么能喝酒呢”,随后才记起眼前这个并不是人类。

 

想着便随口换个话题。“裘振还要负责扶你去歇息?他难道不是你麾下的将军?” 

 

陵光听他这么说且顿一顿,而后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一句“是么”。

 

公孙钤估计陵光是有些病傻了,两人闲扯半天话却也没见挪动几步,便干脆走到陵光前面俯下身来,倒把对方吓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上来,我背你回去。”

 

他分明听见陵光“噗嗤”一声轻笑出声,转过头去看,那笑意却又缓缓敛起。

 

“不用,孤王自己能走。”说这话时有意轻咳正声,移开目光不去看他。

 

结果刚走远几步却没忍住回首瞥来一眼。

 

公孙钤叹了口气。

 

“那我在后面跟着你。”他道。

 

 

明知对方不会同意的事情,公孙钤向来不愿强人所难,更不欲擅作主张。

 

他知道自己有点优柔寡断的毛病,古代君子或以此为大德,然而放到现世一个肩负重任的战将身上却会成为最大的弊端。有时候诸般事宜摊在眼前等待解决,孰轻孰重必须有个掂量,对此他确实别无选择。

 

更何况当下他手中拿捏着的是全体人类将欲倾覆的文明。

 

如果了解陵光的弱点能够对任务有所帮助,为此他也必须去冒犯神明。

 

眼下那柄剑就安放在陵光身侧,只是熟睡之人那手还无意识搭在剑柄上。

 

公孙钤轻抓起他的手塞回锦被中再掖好,心下思虑片刻,还是拿起佩剑向外室走去。

 

他先前已向研究中心请教过远古剑器的封印解法,随身携带的佩剑与持剑者时常接触,一般封印不会过于繁琐,否则很有可能会伤及剑主。

 

他在低矮案几旁边坐下,缓缓将剑刃从鞘壳中抽出,一时间剑身悄然溢出幽蓝光圈,震颤伴随轻鸣犹如呢喃絮语。他即刻明白剑中隐藏古旧神力,抚摸剑身,其上有符印显现,那是这个时代的字符。

 

文字封印。

 

这种封印并不难解,几分钟后剑体上的符印便尽数掉落。他顺带记住它们一个个掉落的顺序,以便检查后重新封上。

 

毕竟他本来也不想做这种事,一旦被陵光察觉,或许真的会前功尽弃。

 

现在佩剑周遭的光圈渐渐缩小幻化形态,最终整副剑刃表面都凝成一层幽蓝色泽。

 

速战速决。头脑中闪过四个字,他便不再犹豫,直接用一只手握住剑身。

 

霎时间仿佛被电流击中,好似有一股粒子能通过导体将陌生画面飞速传入他脑海中,理智告诉他除非等画面通传一遍,否则没法径自松开手。

 

大约是传去脑中的能量流太过强大,一时间视力似乎都遭到屏蔽,此刻眼前看到的全部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

 

并且是让他难以理解的东西。

 

因为他看到了他自己。

 

然而公孙钤不相信他有过这画面中的种种经历,那分明就是古者,举止克己,长发逾肩,穿着式样全与钧天纪人如出一辙。他看到自己站于陵光身旁,手中所握正是这柄长剑。几乎每幅画面皆存在他的身影,神明与他说话,在他跟前哭泣,对他施以怒意,时而又舒眉含笑相见,眼中似蕴欣悦欢愉。

 

奇怪得很,他莫名断定那就是自己,却并非不是个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些场景传得极快,如果不是他受到过视物和记忆的特殊训练,普通人甚至一张画面都看不清晰,而即使这样依旧耗时极长。

 

仿佛被迫翻阅着一册连环画,记录的全是难以回溯的历史尘埃,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却无端深坠其中不能自拔。直至最后,最后没有了他的身影,只剩陵光一人,手下所覆似是一具玄棺,除此以外,徒余青铜黯黯,白烛幽幽。

 

当他终得以松开手,旋即转头瞥一眼里屋,幸好没有什么动静。

 

不禁长吁一气,渐克制住胸口起伏。他这才发觉自己掌中满是冷汗。

 

而心头满是难受的情绪。

 

 

“您相不相信转世?”他直愣愣向元帅发问,语气渴求竟似年幼学童。

 

魏玹辰已是老者,两鬓渐白似染风霜,而双眸中神光却炯炯依旧。少年时在军校训练,公孙钤曾接受过他很长一段时间的亲力教导,自然对其敬重非常。他将魏元帅视作恩师与智者,却从不曾问过他工作以外的话题,也因为自己算是个务实主义者,很少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然而眼下茫然千绪教他心慌意乱,仿佛迷失在一座精神层面的迷宫中,如再不寻人求解,他将面临崩溃,直至堕入万丈深渊。

 

而元帅只是几近和蔼地看着眼前学生。

 

“很难说,从宗教和科学的角度来讲,答案并不一样。”老人温和地说,“你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公孙钤没有即刻回答,老人却从他神色中读出了异样。

 

于是简单道:“公孙,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他犹豫片刻,还是和盘托出,说实话从那柄剑上感知到的东西太过真实,他不相信那是幻觉或者梦境。

 

“那是封存在剑中的记忆。”元帅听完他叙述,神情愈发严肃起来。

 

“可为什么……是我的面貌?那个人究竟是谁?”

 

元帅沉吟几时,长叹一口气,突然显得有些疲惫。“我没想到真实情况竟是这样,可这样以来一切也都说得通。”

 

老人转去房间角落拿起联络设备忙碌许久,长时间通讯后才断开联络,而后走向门口并示意公孙钤跟上。“已获得批准,我们去档案室。”他道,“眼下有些东西不得不让你了解。”

 

 

公孙钤盯着档案上记载的文字说不出话来。

 

像他们这类人身份特殊,个人资料向来由官方作为机密保管,甚至他自己也从未阅览过自己的档案文件。

 

可无论如何,任何正常人看到自己档案的年龄一栏中写着一个300+的数字都会说不出话来,而且他不相信这种保密级别的文件会出现写错数字的低级BUG。

 

更何况目前他头脑中只储有二十余年的记忆,还未曾除去孩提时代逐渐遗忘的那些。

 

“我想你先前提到的‘转世’问题能在这里找到答案。”老人意味深长地说,“档案中记载的是你‘重生’伊始的年龄。”

 

第一次时间危机触发了人类的求生本能,于是带动各方面科学技术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突飞猛进。三个世纪前科学界开始搜集古代生物的基因粒子,甚至通过当时各个期间时间站的观测定位记录下具体数据,找到现世中人类与死去神明的墓穴并得以从中收纳每一寸遗骸。官方意图启动“重生”计划——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转世,却是实实在在皮肉骨血的重聚再生——甚至包括精神。有研究表明记忆能够依附于基因粒子以休眠状态潜藏于残骸中,而实际上也确已找到摄取记忆源的方式,如若生物本体苏醒,那将是所谓前世记忆的回溯。

 

“你与其余三名任务负责人,早已于三个世纪前获得物质层面上的重生,只是以胚胎形式冷冻了几百年。”元帅告诉他,“你们今日的苏醒,全部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这话听起来不可思议且好生残酷,然而比起他们处境的绝望程度,这似乎又算不得什么,该发生与不该发生的都已发生,奇怪得不像真实,最起码这个计划还有一丝人类自救的柔情隐于其中。

 

“曾经的记忆一般不会归还给你们,原本甚至都未打算让你们当中任何一个知道自己是重生者——只是你现在的情况太过特殊,我们也难以料到陵光没有失去记忆。”

 

他安静听完叙述,感觉真相呼之欲出,张口却道:“可为什么是我们?”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什么是我。

 

老人摇摇头。“公孙,你还不明白。”

 

“你以为为什么偏偏是你们四个人有这资格去带回四象神?这并非机缘巧合,一切偶然以因果相连就不再是偶然。你们自打一开始就被选中,从出生到长大都被世人看在眼中,你只知道现世祈求四象神的帮助,却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也是现世所求。”

 

“你们四个,原本就是远古时期四象神身边的使臣。”

 

公孙钤觉得这话好似从很远的星际传来,而自己正在竭尽最大的努力接受这现实。“我曾经以为那只是个传言。”他惊诧不已。

 

“那传言字字都是真的,因为它早就在你身上应验。”元帅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既然已证实你们过去的真实性并使你们重生,官方就绝不会向社会透露你们历史上的姓名和身份,而宁愿说使臣只是谣传,但这不代表你们不存在。只是你未曾意识到,自己身体里流淌的也是神血。”

 

这就是上级不允许负责人擅自交换任务的缘由,他们更不会将带回陵光的任务交给别人,只因这件事惟有他能做到。

 

“可陵光惦记的是裘振,”然而他不得不面对这重摆在眼前的障碍,“他亲口说过自己心结未解。”

 

如果自己才是天璇神明的使臣,那为什么直至今日陵光还是迟迟不肯接受他的请求?

 

“没记错的话,你告诉过我陵光说那柄剑是裘振的遗物?”

 

公孙钤称是,然后才察觉到哪里不对——那柄剑里封存的分明是有关他的记忆。

 

莫非陵光是在说谎。

 

他忽地又想起什么。“他还与我说过其他关于裘振的事,但总与史料上有所出入。”

 

“官方给出的史料一般不可能有错。”

 

公孙钤没有说话。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于理讲得通,于情却不敢论断。

 

不过眼下还有一事要问。

 

他并不理解为什么上级会对陵光没有失去记忆这一点如此惊讶。而事实确是四象神中的三位都不记得他们的使臣,莫非神明的记忆都很短暂,可研究界也从未给出过这样的说法。

 

元帅沉思着似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重又开口道:“你要知道,大多数人对神明的能力都有所误解。”

 

“就算时间这个东西已然变成了一堆烂摊子,它最基本的原理也从来没有改变过。神明说到底也是这个世界的产物,他们亦无法违逆宇宙法则,身处过去却得以与未来人接触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公孙钤皱了皱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他道,“既然如此,四象神与我们的交流又怎能办到?”

 

“那是因为他们并未身处过去。当你与神明说话时,他们必定与你处于同一个时间——公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神明真正走过了那么悠久的岁月。他简直不敢相信,却又觉得自己早该想到——时至今日,时间与空间早已是全然分离的两个概念——神明可以将身体滞留于过去,精神却并不需受到空间限制。度过的时间太过漫长,记忆遗失就会成为必然结果。然而至高神与使臣之间牵绊极深,即使是在双方都丧失记忆的情况下,这一点也不会改变,所以使臣出面必是带回神明的最佳战略。

 

由于记忆不存在,神明本身都意识不到自己已存活如此久远。

 

但是陵光并没有失去记忆。

 

公孙钤突然感到一阵难以磨灭的悲凉袭上心头。记得他曾经问过陵光以前是否认识自己,结果这“以前”对他而言竟然真的存在,且是不可设想的遥遥数万年光阴。记忆从来是最折磨人的东西,忍耐孤独孑然走过没有终点的时间堪比世间任何烈火与荆棘。

 

那柄剑囚他于走不到尽头的偌大轮回中,可他为什么不将那柄剑摒弃。

 

“公孙上将,我现在谨代表全体高层向你下达催促命令。”老者严肃正视他道,“暇余已所剩无多,根据计算,十天后钧天纪的坍缩将进入全面加速期,请你及时行动并完成此项任务——务必要将天璇神明带回。”

 

字字敲打在他心上,公孙钤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别无选择。理智说这是为现世存亡所作出的孤注一掷。

 

但他知道这亦是为了他与陵光彼此。

 

他不想让陵光死。

 

 

当他再次踏入天璇境内,就明白这必定是最后一次机会。周遭的时间正以常人能够鲜明感知的速度变动,降落到三维空间中,即是每一朵云霞都在加紧消散,每一片花叶都在加紧开合。公孙钤知道他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整个钧天纪会一点点趋近于奇点,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都处于坍缩进程中,最终这进程将越来越迅疾,那是这个时代的走马灯,恍恍不可追忆的韶光流年终将疾走飞逝而去,连同在此生活过的人与记忆全部消失殆尽,无情到不留一点痕迹。

 

找到陵光时他正阖目小憩于水榭之上,唇角微微勾起一丝笑,仿佛全然沉浸在某个清梦中,却对所处之境分毫不施在意。

 

公孙钤伸手扶住他肩膀,待他缓缓睁开眼睛。

 

“跟我走。”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陵光轻笑出声,一面拂开颊旁碎发。“你何时变得这般果决了?”语气中满是揶揄。

 

“我从前都未曾果决过一回么?”公孙钤问得认真。

 

陵光稍稍收敛些笑意。“你从前如何,孤王怎会知道。”不咸不淡回敬一句,扭头却看向池中红鲤去。

 

“陵光,我都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神明冷声道。

 

他探手去碰摆在案几上的长剑,旋即被陵光一把按住。“你别动它。”

 

“可惜我已经动过。”他有意忽视掉对方变得凌厉的目光,“这柄剑叫什么名字?”

 

陵光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它……名曰墨阳。”

 

“可是史料上记载裘振的剑名曰云藏,而且是柄短匕。”公孙钤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奇怪得很,你总爱同我说些与史实有差的东西。”

 

陵光瞪着他。

 

“如果我没猜错,这柄剑不是裘振的,而你那些关于裘振所言,实际上讲的也并非是他。”

 

陵光仿佛料想到他要说些什么,即刻打断道:“墨阳怎么不是裘振的。”

 

“如果墨阳是裘振的佩剑,那为何其中封存的却是与我有关的光景。”

 

公孙钤眼见着他神情中的细微却不可忽视的变化,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剑是他的,先前陵光告诉他的故事也是他的。

 

陵光心中惦念的不是裘振。

 

眼前的神明抬眼望他,又仿佛不是在望他,那目光里盈动的是太过陈旧的波流,遥远如同宇宙银河,看得清晰却触不可及。一瞬间公孙钤只觉得要随着他的目光幻化作另一个自我,另一个更古老的自我,只为能与他拉近些距离。

 

“看着你这张脸,孤王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陵光深深地看他,那笑意依旧牵于唇边,却泛起一点苦涩,眼眶里盛的晶莹不自觉地洇开,或许是心底深埋的一口井泉要汹涌而起,“你早已死了,死在趋近永恒的光阴前,孤王留不住你,却偏偏忘不掉你。”

 

公孙钤从未亲眼见过陵光流泪,竟不知道神明哭泣起来与人类并无差别,此刻眼前分明就是一个如梦方醒怅然若失的少年而已。这眼泪似乎为他而流,同时又并非为他,公孙钤知道,陵光是在和几万年前的他说话。

 

“裘振是孤王年少时的玩伴和护卫,史书上记载的没错,他在你之前早已死去。孤王还隐约记得过去有愧于他,甚至他去后那剑也没能替他保住,可时间果真好生漫长啊……”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从前的年月与人事都再也记不真切,就连他的模样……”

 

“人与神,原也并无二致。并非神明天生享有什么至高之位,分明是人自己甘愿堕落成俗物凡胎。殊不知时间合该存在于人心,却并非这广袤乾坤中。然而孤王大可以拥有它,掌管它……”话至此喉头哽咽,“可从来无法逃离它。”

 

神明在控诉孤独带给他的苦难,这苦难浩如深海,或许那才是奇点后隐匿的灾难,而陵光已经在末日里踽踽独行了数万年。

 

时间,这世上最伤人的就是时间。

 

“那你为何不丢弃墨阳?”公孙钤轻声问道。

 

为什么还要存留这记忆,如果它只能将你锁于痛苦中。

 

你到底还有什么顾虑,如果不是为了你所说的那个人。

 

可陵光没有回答他的话。

 

周遭流景变化的速度愈发加快,他们仿佛置身光怪陆离的幻术中,时间以最直白的方式给予越来越严厉的示警,然而他只能等待,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眼前人终又开口说话。

 

“你能想象一个人彻底烟消云散了还会回来么?可惜孤王从来都不相信。”陵光笑道,那神色轻蔑却寂寥,“世上都再寻不见两片相同的草叶,何况是人。纵使有一样的容颜一样的名字甚至是一样的性情……那也不是他了。”

 

他说这话时拂过剑鞘,长剑发出低低嘤咛。

 

“孤王从前也老在他跟前提起裘振来着,回回都惹得他心烦。总想着再这么提一提,说不定你能记起来,可惜……”他转过头来撇一眼,眸中苦楚更甚,“你原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又怎会想起来什么。”

 

公孙钤知道这一席话意指何处。陵光到底还是不相信他。

 

“那副魂魄早就没了,湮灭在亡灵墟里……”神明失神自语。

 

魂魄。精神和记忆。

 

那确是他缺失的东西。但他没法跟一个神明解释基因粒子技术的操作原理,况且就算解释了也并不觉得陵光会被说服。甚至自己都心存疑虑,毕竟作为一个重生者,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与寻常人等不同的体验。目前所明悉的一切只有档案资料为证,万一出现偏差,倘若自己不是陵光的使臣那又该如何。

 

问题是陵光用几万年光阴等待的又确实是自己——公孙钤这个名字和相应这副面容,他知道陵光熟识。

 

可又为什么不相信。

 

“即使你不相信我是你的使臣,这也并不妨碍你离开天璇。”他微有些无奈地看着对方,“钧天纪的蜷曲已至全面加速期,如果再不走,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陵光瞧着他焦心的样子反倒无动于衷。“正好,孤王也有些乏了。”他如是说。

 

公孙钤突然明白了什么。

 

陵光不是不想往赴他处,却是不愿离开此地。

 

不是不愿帮助现世,却是根本就欲寻死。

 

神明心底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绝望。

 

他蓦地心头一跳,仿佛有个最简单不过的解释坦坦然浮出水面,可一般情况下谁又能想到这一点。

 

墨阳里存封着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而没有被扔弃。陵光不愿意离开天璇,因为不相信故人会从现世归来。

 

为何要假意自己仍然活在数万年以前。

 

或许神明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使臣身份这个问题……

 

“陵光。”他几近突兀地唤一声对方。

 

“你……爱我?”这三个字说出口感觉实在是奇怪,他只不过在试探性地问询,可自己都控制不住言语中潜藏的讶异。

 

其实答案早已分明。

 

陵光“啪”一声拍案站起,那仪态高傲非常,气恼神色却又好似被无端冒犯了一样。

 

“我爱的那个人,”他咬牙切齿道,“是公孙钤。”

 

“我就是公孙钤。”

 

“你不是!”他几乎是嚷起来,“你不过恰好与他长得相像,一样的——”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名字,一样的性情?”公孙钤打断他道,“你告诉我,那又有什么区别?”

 

“……你没有他的记忆!”

 

他叹了口气。“你还在纠结这个。” 

 

“记忆只是记忆,人类长大后都会逐渐忘记孩提时期的经历,更何况那是数万年以前的记忆。失去一段记忆很正常,你却不能说我已不再是我。”他说,“你始终都在一点记忆中徘徊不去,你告诉我——那段记忆中有什么,到底什么是过去的我所拥有而现在没有的?”

 

最重要的是,那能让你如此留恋。

 

公孙钤伸出双手按在陵光肩头示意其重新坐下,然后在他面前缓缓蹲下来,双目直视着眼前人,目光柔和却不容他移开视线。

 

陵光似有些恍神。“他也爱我。”神明如是说,口吻中竟余漾一缕细若游丝的悲伤。

 

言下之意,可你并不会。

 

四下似乎突如其来地安静,时间恍如停止了一般。

 

两人相持片刻,对方沉默着拉过陵光的双手,将那手轻轻合入自己的掌中。

 

“我爱你。”陵光听见有人这般轻声道来,话语里却是不容忽视的坚定意味。他说陵光,我爱你。

 

“我没有那段记忆也依旧爱你,这感情跟记忆没有一点关系。”他继续说道,“你大可以当作我经历过这么漫长的时间终得以跋涉回来见你,而事实上我早已经再一次爱上你——如果你能够接受,那这就是我身份的证明,因为公孙钤一定会爱上陵光。”

 

“你不该期许在过往中醉生梦死。如果实在不愿意离开,我也可以留在这里陪你。”

 

尽管如此一来现世必将走向被延长的终局,那终局也再与他没有分毫关系。如果他是陵光的臣子,终究他的君王还在这里。

 

“然而我不怕陪你死,却不代表我希望你死去。”公孙钤抬起头来凝视着他,“而且我知道,你也不想我再死第二次了。”

 

如果能够救赎彼此,为什么要选择灭亡。

 

他的神明已然泪流满面,但他明白那泪意背后隐藏的默许。

 

他们早该从这个伤心之地挣脱出来。

 

“陵光,有我陪你。”

 

 

真是不可思议,公孙钤思忖道。他体内明明没有囊括远古时期的记忆,可当陵光靠过来将脸埋在他肩头,他却能感知到一股始自洪荒时代的眷念千潮万绪从毛细血管深处汩汩涌出,仿佛沉睡几万年的灵魂终于复苏,为自己所深爱却遭忘却的那个人从长梦中醒来。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们确实分开了那么久远的岁月,而那汹涌而来的感觉全是思念。

 

上级坚持不替换任务负责人果真是百分之百正确的决定。或正因当初他的离去使陵光陷入困境,而今也只有他的归来能够将其救出泥沼深渊。钧天纪早已成为过往,神明悲戚,沉溺于彼端如泛舟于逝川,却忘记了自己究竟活在哪年哪月里,许久未登岸。历史即将湮灭,这方时空变得越发苍白透明,头顶上苍穹渐稀,好似障目的帷幔徐徐拉开,那帷幔后则缀有璀璨夺目的亿万星子。银河浩浩跨越光年,人与神都不该迷失于时间长河中停滞不前。

 

他始终没有放开陵光的手,所幸那手连同那人都是真的。他们在不真实的光阴里琢磨太久,也是时候往赴一方真实的休养生息。

 

现实需要他们,而他们也需要现实。

 

“朱雀”号战舰向现世发出致意,并携来任务圆满完成的好消息。

 

天璇神明应允同归。

 

“等回去以后,我会向上反映,要求恢复我钧天纪的记忆。”公孙钤对陵光说。

 

“那太痛苦了。”陵光轻声道,愈发紧攥住他的手,“太过清晰的记忆却来自过于遥远的年代,那或许会使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正因如此,那痛苦我不该再让你一个人承担。”

 

对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许久沉默,沉默许久。

 

“公孙钤,不要走。”陵光终说道,那是神明第一次这么唤他。

 

“我不走。”目光里有温柔满溢,“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下去。”

 

生存好过死亡,孤独不再光阴也不会显得无期漫长。携手同行地走,或可至真正的时间尽头。

 

(完)

 

【历来文后自我吐槽:

1.  一句话总结:其实告个白就能解决一切的事非要纠结个老半天;

2.  为防止文中没交代清楚多废话一句:神明的使臣也是神,所以不用担心寿命不匹配的问题;

3.  陵光不相信公孙是他自己所以不肯离开,这理由写完才发现出戏到电影版《神话》去了……2333

4.  这个科幻脑洞很早就有,曾经试过很多次都不成文,结果献给钤光竟然就写出来了,果然对CP的爱超越一切。(PS:文中“时间存在于人心中”、“自己能够主宰的小时间”两处细节设定灵感来源于米切尔.恩德的奇幻小说《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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